【彬诚】食

白板鸦:


雾,不知何时,侵吞了四周的一切。


当我意识到我已迷失时,那幢小洋房就独自矗立在雾色中的朦胧里。


 



我对于“记忆宫殿”这个词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一部名为《汉尼拔》的犯罪悬疑电影。故事情节在我的脑海中大致已模糊,但“记忆宫殿”这一奇思妙想至今却仍鲜明地根植在我的思考中。


我,于某时某刻,邂逅了我的“记忆宫殿”。与“宫殿”一词固有的金碧辉煌感相比,我的“宫殿”寒碜,乃至穷酸。


惊奇与失落的产生几乎在同一秒钟。而这一秒过后,迷雾中的小洋房,或者称之为“记忆宫殿”的妄想创造物,变得乏味且执拗的侵占了我的世界。我想如果我是个疯子,我应当即刻便被赋予拥有将之摧毁的正当主张,来使我摆脱掉精神病患的险恶境地。这一谬论游戏使我不禁嗤之以鼻。我既无意陷入我对自己“是否是个疯子”的愚蠢争辩和审判里,更对记忆宫殿的出现、存在理由缺乏兴趣和探秘的好奇。我完全可以傲慢且自负地告诉任何一个试图对我的精神产生兴趣,并企图试探的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跟你又有什么相干?


我几乎可以在“宫殿”中,在属于我的书房里,我的一列列如墓碑般的书架上,抽出那本过往我曾翻阅的心理著作,将其中某一段用语深邃而晦涩的词语组合宣读一遍。装模作样摆出一副高深莫测,我想这是我所擅长的。


事实上,倘若你只对我的一身光鲜心生爱慕,因我刻意为之的幽默而多出好感。很遗憾,我只能实话告诉你,一旦剥掉我这身伪装的人皮,你所见的绝对不会是让你喜欢的。


我无意夸大或是要在自我的妄想中过度美化我自己。


我想,真实的我丑陋、野蛮并原始,最好,谁也不要去打扰“他”。即便是我自己,也无意要去聆听“他”的低语,更不愿意去整理一个经纪纠纷案件一样去理解“他”所作所为的前因后果。


我不愿与我自己交谈。


因为我知道“他”是什么?我是什么?


我就是“他”。


而“他”是关在我身体里的一头怪兽。


 



父亲跟我介绍他时,我想,在他心底,的确是有几分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意思。甚至我可以看出,他极其希望我也能与这个年轻人建立某种亲密的交往,从而发展出一段深刻的友谊。


我对友谊的理解是:它能轻易蛊惑你为某人付出生命,就像轻易怂恿你去收割他的性命。


赵馨诚是个自来熟的人。第一次见面他就喊了我一声“哥”。我笑了笑。兴许是因为赵馨诚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这份天然感染到我。


但之后我就发现,跟一个热情的人交朋友,你会被这份“热情”烦死。


我当然还有没有被赵馨诚烦死,可我知道,他的热情正企图如灌溉的水浸透干涸的地表那样,渗透入土壤底,到达我灵魂深处。


这使我不经意间想起《红龙》中的一句台词:变态吸引变态。


很有意思的一句话。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所以我后来跟赵馨诚开了一个玩笑。


我有一天忽然跟他说:“我是何靖诚的男朋友。”


那时我们两个面对面坐在一起,而我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确信不会遗漏任何属于他内心活动的微小动作。我将自己假想为一个善于捕食的狩猎者,正观察并静等我的目标猎物。


而赵馨诚几乎无所动摇的反驳道:“你撒谎。”


我轻轻将身体贴近到赵馨诚跟前,垂下眼睑,并同时放低声音道:“对,我撒谎了。我不是老何的男朋友,我只是他的前任。”


我就势移开我的目光,并回到我们最初交谈的距离。赵馨诚的喉咙在白色衬衣的颈子上跳动了几下。沉默让我们忽然中断了这个话题。


我不露痕迹地轻扯了下嘴角。我并非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得逞而感到自满。我发现赵馨诚他动摇了。我并不对让赵馨诚动摇的原因怀有兴趣,但无可否认,令他动摇使我内心产生出了一丝愉悦。


我真喜欢赵馨诚动摇的样子。就像我真心感觉他的笑容可爱。


但之后的结果却不是我喜欢的。


何大法医慎重其事的打电话向我提出警告:“离姓赵的那小子远点。我肯定他就是个疯子。”


“什么?”


“他脑子坏掉了。”老何没好气的说,“记住,离他远点。他要是靠近你,就让他滚远点!”


“因为他早中晚三次,为毫无意义的理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听见电话那头老何低低的咒骂声:“他的狗头原来真的在抽风。”随即,何靖诚摆出他一贯的认真严肃道:“他想搞你。”


“怎么搞?”我问。


“……专门搞事的那种。”


我点点头,对老何保证:“行,我不搞死他。”


“你们……”他在电话那头没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也想叹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这孙子。赵馨诚,我想狠狠掐死他。


  


3.1后记


他已经琢磨这事够久的了。久得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的天地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件事在主宰他,命令他,鞭笞他。


他痛恨思考。尤其痛恨将过多精力投入在思考中换来的结果只是为了证明这就是在做白费的工。


他痛恨思考。老白总骂他做事前为什么不先动动脑子?摊上事的时候,前辈们也这么说:赵馨诚,你做事前为什么不动动你的脑子?


所谓动脑子到底是什么?面对每一个陌生的嫌疑犯,思考可以把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凭空从一无所有的黑暗里画出来吗?越是思考一些有的没的,他越发觉得将精力和时间消耗在思考上完全就是白费功夫。他不需要思考。与其浪费时间,消磨意志去等待,去瞻前顾后,去畏首畏尾,他宁可凭着心中一股劲,先逮到一个算一个。他不怕抓错人。错了这一个他可以去恁死下一个。但那些羔羊,那些温顺而无知的羔羊,他们的生命等不急上帝的神谕在某一天忽然显现,让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现行。死亡就是死亡。没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赵馨诚想过韩彬跟他说的事是假的。


他百分百肯定何靖诚是个对感情专一的人,或者说,老何是个除对尸体百分百对专一外,唯一也百分百专一对韩彬的男人。


但感情专一却在转念之间又让他对老何是韩彬前恋人的真假不太确定了。


他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当每一个新的元素被添加入假设中,新的答案就会被推导出来。可是你根本就不确定这一个关键是否就是所有全部的事件元素。他痛恨思考。


这就跟玩一场没玩没了的文字猜谜游戏似的。答案也许早就定好了,可答案也许在无数个猜测之后又被重新创造。中国的文字,可是有五千年的历史。现在,没有裁判站出来说它必须是张三而不能是李四。


不是何靖诚和韩彬是不是恋人?或者前恋人?赵馨诚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谁他妈管他们两个以前干嘛的?他在心底大咧咧骂着:管他是前任,还是藕断丝连,老子不想让他是谁的。老子就想让他是他自个的。


他跑去法医部找何靖诚,把他堵在解剖室门口,跟他说:“老何,我要追你家彬。”


何靖诚的脑子刚转了句:哪个彬?忽然就跳脚道:“赵馨诚,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赵馨诚嘿嘿笑着,指着他,又指了指自己。“他单身,我也单身呀。”


 



黑暗里,我伸手向墙面的开关。黑暗中的手游近我,并猛然拽握住我的手。我的整个手背都能感觉到这只陌生手掌中茧子摩擦的生硬,还有他掌心的微凉感。


客厅里的灯亮了。


灯亮前我甩开了他的手,伸直左臂咬住他的脖颈。


灯亮时,我捏着他的喉咙,把他逼到靠旁的沙发里。


他整个身体跌进暗沉沉地军绿色沙发中。我垮骑在他半倒半倚的身上,用力收紧咬住他脖子的左手。


他颈上微凉的体温,属于肌肤的光滑,还有他垂死中的挣扎,都深深烙印在我左手的掌心、掌背上。


在这无声无息的拉锯中,他停下无用的挣扎,在虚弱里,朝我投来一丝示好。


我喜欢他这头微翘的短发,笑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有他向我示好。


我收紧五指的力道


“韩律师,”事务所的实习生把一杯咖啡放到我面前的办公桌上。我摘下眼镜,用手捏了捏眼眶中间。


“韩律师,辛苦了。”她神采飞扬地说完,离开我的办公室。


事实上,几个月前,我也跟这个女孩一样,抱着几本司法书籍死背硬啃,属于事务所中的一个新人。而我和他们不同之处在于,我的雇主和客户们十分信任我父亲华丽的教授头衔,也愿意相信韩教授的儿子必然同他父亲般优秀。


而我没有选择,在我决定回到这个城市,再次融入群体生活中,就决定了我必须要拥有一份谋生的技能,我将律师这份高薪工作作为我谋生手段。或许再经过几个月时间,我身边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这个彬律师是理所当然的存在的。


手机在关紧的抽屉里发出震动。


赵馨诚打电话给我,跟我说:“我们应该谈谈。”


“谈什么?”


也许我冷淡的口吻打击到赵馨诚的热情,在短暂的沉默后,他一如我预期中的火爆脾气朝我低声咆哮,“我和你。当然,除了我跟你,我们还可以谈尸体,谈尸块,谈连环杀手、变态、各种性癖好者”


我打断了他,客气地跟他说:“去你妈的,我只是个律师,一个普通市民,不是你们警方聘用的什么罪犯研究顾问,更不是你一个人的犯罪顾问。”


“停。别在电话里跟我瞎逼逼。我脾气急,我会摔我手机的。老子一个月工资还玩不起天天换手机的。我们见个面。咱们得当面谈。”


 


我有一种感觉:赵馨诚想吃定我。


我走进两个人约定的酒吧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大意。


在最靠角落的一张小桌上,赵馨诚叉着腿,大刺刺坐着等我。在看到我正向他走近时,嘴角即刻挂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它使我大意到离桌子极近时才发现它上面摊满了一张张邪恶的照片。


我转身往外走,坐在座位上的男人随即朝我猛扑过来,一把死抱住了我的一条腿。


“你有没有人性?来都来了,转头就走,我怎么就让你这么不待见了?”


酒吧里寥寥那几人纷纷都把视线投向我们。赵馨诚无赖的躺在地上,死抱着我的腿不放。我觉得我跟他成了俩猴。


我隐忍着我心中的不满,对这个死皮赖脸的混蛋道:“我想我们没说过要谈的是这些。”我用手指了指摊满在小桌上的照片,一张张被标记的尸体特写。也许它们就出自何靖诚之手。老何说的对,我应该在他靠近我五百米之内就怒吼着让其滚蛋。


“顺聊。顺聊还不行吗?”赵馨诚死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大有撒泼的意思,嚷道:“聊什么不是聊,有空聊聊案子又能怎么滴?咱俩又不是没聊过?”


我弯腰去拉他的胳膊,“可我只是个普通市民,你不应该把你手上的刑事案件泄露给我。我有可能会把对案件不利的信息泄露给其他人,其中可能就包括你的嫌疑人。”


赵馨诚就势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满不在乎地将脸凑到我耳边,笑着对我说:“你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我警告你,我的嫌疑犯要是真的被你放跑了,我会缠着你,你得给我赔回来。我会缠得让你被烦死。我说到做到。”


我笑了笑,一手揽过这小子的肩背,低声道:“怎么,我欠了你的?你是我老婆吗?我活该要顺着你的意思?”


我和他勾肩搭背地朝我们的小桌走去,重新在最靠角落的座位上坐下。


我们如对峙般,面对面坐着。


服务员诚惶诚恐地递过菜单。我随意的要了一杯玛格丽特。


“这酒女人喝的。”赵馨诚翘了翘嘴角。


我说:“无所谓,我不喝酒。”


“老子才不喝娘们喝的酒。”


“太好了,那就走吧。”我站起身。赵馨诚也跟着起身,拉住我,忽然朝一旁的服务员小妹眨了下眼睛,说:“我喜欢口味偏甜。”


我重新坐下。而他拐过桌子窜到我身边,一把挽住了我的手,开心道:“先说案子,再说咱俩的事。”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


他讨好地把案件报告递到我手上。我扫了一眼翻开的文字,又扫了这个男人一眼,而后开始安静地读上面的资料。


我记得我们用半个多小时来聊犯罪嫌疑人的画像侧写,然后用五分钟简单总结了我对赵馨诚特别的吸引力,可能来自于他青春期同性恋症侯群的延迟发作。


赵馨诚坐在那里发怔,像搁在桌子上的那杯喝空的玛格丽特鸡尾酒。


 



我实在不懂,他为什么总要锲而不舍地闯入到我的宫殿里。


上一次,上上一次,我都把他修理得很惨。


可一次一次,他总学不会教训,一遍遍悄无声息的潜伏到我身边。


我从黑暗里,轻而易举抓住这个非法入侵者,将他拖拽入房间灯光下。


也许他已经习惯我们两人之间粗暴的相处方式。而每当在他处于弱势位置时,他总是学会温顺的示弱来博取我忽冷忽热的同理心。


我端坐在那张色调平庸的军绿色沙发上,他像我所钟爱的一只宠物,乖巧的将脑袋搁在我的膝头。在我低眉望向他时,他也用他眼睛,温情脉脉望向我。我抬手抚上他的脑袋,手指在他发梢间滑过,他调高嘴角向我展露一丝温情。这一刻我们也许变成了一副画。


粗犷的笔触,对比的色差,强烈的饱和度。


我想,我可以把它挂在我阴暗的客厅里。


 


老何约我到烧烤摊一起宵夜。我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汗流浃背坐在油腻腻的烧烤摊前喝矿泉水的模样。所以,老何咬着烤串,时不时呷一口杯里的冰啤酒,时不时又要瞅几眼这个坐在他对面,撸着烤串,喝着矿泉水的我。


等老何啃完手上的碎肉沫,叹道:“上学那会儿,其实我就觉得你这个人挺爱装逼的。”


我并不认为一个干法医的会看起来比我这个小律师更不像是个会装逼的。


“得了,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你跟赵馨诚的事,我知道。现在就咱仨心里明白,不用都点破。点到为止,对吧?”


“你还是跟我敞开了说吧,”我拿筷子在滚着红油的水煮鱼里扫了一圈。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一边西装革履,一边汗流浃背,遭这夏夜蒸桑拿的罪,就因为某人觉着我挺爱装逼?


老何欲言又止的去倒他的冰啤酒,喝他的冰啤酒。


我也只能跟着汗流浃背喝我的矿泉水。


“那你跟赵馨诚好上了吗?”


我差点呛死我自己。我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始作俑者,我觉得何靖诚跟赵馨诚两个就是搭伙来整我的。


“你知道我这个人,生死看多了,挺想得开。”何法医如中了魔障般忽然开启高僧普渡模式要来渡化他眼前我这个可怜的众生。“你是该找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说实话,我不是你妈,我看着你孤家寡人的我也替你着急。更不要说你爸你妈了。你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直。”


“省省吧,旦凡理智还在线,我就绝对不会往赵馨诚那个火坑里跳。”


老何也把他的筷子凑近水煮鱼里,人也跟着凑过来。“惹祸算是一个缺点,但也并不是全都不可取的。至少他入得了您老的法眼,还能让您老把他放心上。”


“老何,说点人话。”


何靖诚咬着筷子,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秒时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刻意躲着赵馨诚有三个礼拜了。”


我放下筷子,灌了口我的矿泉水。“何靖诚,要我离赵馨诚远点的可是你。”


老何点了点头,“话是我先说的没错,可你没必要就非照做呀。你要是根本不在乎,你干嘛又刻意回避他。你在乎了,对吗?”


“该死。”我站起身,跟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说:“你绝对是这天底下最糟糕的感情咨询师。”


何靖诚坦然道:“你说的对,因为我的病人们从不开口抗议。”


我转身径直走向烧烤摊老板,又要了份烤鲫鱼。


老何啃着他的烤鸭胗串,甚是鄙夷的看着我又拿回来一瓶矿泉水。


 


我曾在我黑压压的大厅里挂过一副画。那是一个女人的肖想画。我想是白色的,不,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也或许是莫奈那副价格不菲的名画上的女人。


我似乎记得,在那片黑压压里,唯独她的白衣很白。我忘记把它收在了哪里?我想应该还在这黑压压的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他从黑暗里轻轻潜近我,伸手搂住了我。这一次,我没有直接将他丢飞出去。这份“温柔”令他极不信任的将他的脸缓缓贴到我的肩膀上。


我并不喜欢他的肌肤碰触到我。鉴于我们曾经有过的共处时光,我又不太确定这份不喜欢是否仅仅只停留在口头上。


海潮的咸味从远方飘来,海水的湿气似乎也跟着粘附到我的衣袖,裤子上。他依偎着我,让我错觉我们两个像飘浮在汪洋中的落海者。现在,黑色的海浪包围了我们。我知道他想带我去到他的故乡。


幻海吹来一片浓雾,我看见迷雾中的灯塔在闪烁。我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亡灵们在三途河畔那片浓雾里,是否如生者对死国的恐惧一般,也对彼岸的灯火充满迷惑。


一个浪头将我们拍入波涛中。倚靠在我肩头的他忽然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他更紧的抓住我,并将我拖拽向海底最漆黑处。海水灌进了我的嘴巴和鼻子……


我仿佛要窒息般将脸从洗手盆里抬起,水珠四溅,沾湿了我的衣领。我在镜子前木然望着镜中那张湿漉漉的脸。


“他”冷漠地无视我一副落魄模样,将手伸向毛巾架。我用一条干净的毛巾重新将自己擦拭干净。塞壬,我的塞壬,他亲昵地在我耳畔甜蜜的呼唤了一声“彬”。也许是玛格丽特的香甜味。


我伸出食指,轻轻划过我的下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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